一觉起来的时候,贝尔纳黛特发现房间里意外的灰蒙。空气沉甸湿润地弥漫着,耳朵里传来意料之内的密集雨声,纽约下了一整夜的雨。

    她收拾好自己,从玄关柜子里翻出自己的透明雨衣挂在一旁,准备下午出门上学的时候穿。

    和西雅图郊区那种连雨水残影里都是虚幻浅绿色和清新的森木气息不同,纽约的雨水带着种颓废的灰色,一旦稠密到把整个城市掩埋的时候,就能闻到这种浓郁水汽里的淡淡金属与尘霾的气味。

    好像整个城市的呼吸都被遏制住,只能淤积在雨云的下面徘徊滞留。

    今天没有太阳,用不着打伞,只用穿一件雨衣就好,是贝尔纳黛特最喜欢的天气。

    八点过半的时候,玛德琳回到家里。贝尔纳黛特替她拿过背包开门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拿出刚做好的三明治和热牛奶。

    玛德琳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挂衣钩上,抓了抓有些潮湿的头发,接过贝尔纳黛特递过来的装着三明治的盘子,亲吻了她的脸颊:“我为你骄傲,亲爱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

    “谢谢外婆。可是,我不太想现在就转学到那里去。”

    “能说说为什么吗?”

    有校车碾着水珠靠拢停留的声音,贝尔纳黛特站在窗边,从薄纱窗帘的缝隙里看到漫天灰霾雨水的对面。彼得正好刚出门,将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戴好,撑着雨伞站在校车面前停留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要不要上去。

    她看到彼得抬起雨伞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过于密集的雨势让贝尔纳黛特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切都雾蒙蒙的。

    因为要等着和玛德琳商量转学的事,她今天上午特意请了假,不能和他一起去学校。

    弗莱士·汤普森在窗户上狠狠敲了几下,震落的水珠全都噼里啪啦地砸在彼得的伞上:“嘿弱鸡,敢上来就上,别耽搁我们的时间!你之前不是不坐校车吗?”

    车子里发出嘈杂的交谈声和闷闷的笑声。

    “贝妮?”

    “我只是觉得,重新适应一个地方真的很累。”贝尔纳黛特收回视线,“而且我在中城高中的学分也快修满了,不想就这么放弃。”

    玛德琳沉默地看着贝尔纳黛特,回想起曾经她的母亲,自己的女儿米娅也是这样。

    那时候玛德琳还年轻,米娅也才仅仅几岁。

    面对随时都会出现并一直在不择手段地追捕她们的“猎手”,玛德琳选择了带着女儿居无定所地逃亡生活。

    为此,她不得不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对芭蕾的执着追求,也由此而忽视了太多本该给予米娅的关注。

    她们的能力是控制影子,却最后也被影子控制,在“猎手”的追捕下甚至活得也和影子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最艰难的十年,连记忆都是灰暗的,永远充斥着争吵,恐慌,酸楚与痛苦。最后,玛德琳的爱人离开了她,然后是米娅。

    他们都无法再忍受这样颠沛流离,东躲西藏得和亡命之徒没有区别的艰难生活。